演讲：数字经济的观察与思考

　　一、数字经济“大爆炸”

　　我们所说的数字经济，或者叫做信息经济起点在1969年10月29日，由四个节点组成的网络阿帕网开始运行。阿帕是美国的一个研究机构——美国高等研究计划署，美国国防部支持的一个高性能计算机平台，为了方便教育科学界使用，它的一个网络开始启动运行。当时这个网络只连接了四个院校——UCLA、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犹他大学，当时是UCLA计算机系的一个学生输入了五个单词——Login（登录），结果网络传输了两个单词就宕机了，工程师随后维修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并把五个单词传输完成。就是这样一个如此简单、粗陋、不稳定的网络预示着一个时代，就是信息时代的到来。当时我们的中国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狂潮之中。

　　数字经济这样一个技术变革、社会的迁跃，源于很多个“先知”的思考。我们人类的其它的社会形态以及技术进步，比如由传统的农耕社会进入到工业社会，几千年的文明演进，它总体讲是渐进的，是用新的技术逐渐去解决原有的生存发展的问题，是从1到N的变化，而数字世界的导入、数字经济的启动，它是跳跃的、离散的、是无中生有，完全是人们头脑中想出来的事情，是从0到1。有两个标志性的人物，一个是香农，美国的科学家、数学家、通讯学家，现代数字经济的奠基人之一，他在32岁的时候，1948年发表了论文《通讯的数学原理》，当时他是贝尔实验室的研究成员，提出了著名 “香农定理”，第一次揭示了信息的本质，给予了信息的度量（单位：比特），一个比特的信息是消除一个黑箱中的概率相等的两种可能性，确定为一种，这样的信息量就是一比特。香农告诉我们，信息就是不确定性的消除，给出了信息的数量和性质的界定，同时还揭示了信息传输的带宽、信噪比、传输速率之间的关系，正是香农的这一系列的思考与创造把人们对信息的认识上升了一个高度。

　　接下来的一位先知先觉的人物也是美国人——克兰罗克，当时是麻省理工一位在读博士生，1961年他的博士论文提出了后来在计算机中被遵循的“包交换”理论。就是信息传输时，人们可以把若干条信息拆解成若干个信息包或者叫数据包在网上发送，然后按着一定的逻辑在端点接收回来，然后把解包回来。这个思想使信息大规模传输成为了可能。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信息时代最起点的一个思想。

　　在这些一系列理论和思想的准备下，数字经济的第一次大爆炸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到本世纪初，以美国为首的原始积淀开始发动。第一次数字经济的大爆炸可以视作数字经济的1.0版本，核心是IT化，互联网刚刚开始发育。有以下几个标志：

　　一是数字经济的大基建，也就是跨洲的海底电缆大连接，跨越大西洋、太平洋，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的电缆、光缆的铺设，把各个城市、国家连接起来。

　　二是E-mail的诞生，接下来计算机系最重要的协议——TCP/IP诞生了。

　　三是以仙童半导体、英特尔、微软、网景、雅虎公司为代表的一批IT界的弄潮儿开始出现。

　　四是一批优秀的IT公司得到了华尔街资本的资助，并迅速的发展。

　　五是一批社交类的平台出现了，包括亚马逊、谷歌、Facbook、阿里、腾讯。

　　六是芯片的主导厂商和做为技术软件的操作系统开发商出现了，一个是英特尔，一个是微软，在第一轮的数字经济大爆炸中取得了长足的进展，或者说是取得了霸主的地位，有人用win_tel联盟来描述它们。

　　第一次大爆炸解决了机器-机器的互联，也就是计算机和计算机的联系。个人计算机出货量在2011年达到了峰值，之后开始逐渐走下坡路。

　　数字经济的第二次大爆炸可以视作数字经济的2.0版本，核心是DT化，人与人在线互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数据成为驱动商业模式创新和发展的核心力量。

　　这里面有一个“奇点”，2008年1月11日，一个名叫中本聪的人发表了一篇论文——《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彻底改变了人们关于财富的认知惯性。做为区块链技术到今天为止最经典同时也是最成功的应用，信息技术使财富的产生模式发生了一个根本的变化。比特币在开始的时候几乎一文不值，据说第一次的比特币交易是2010年5月21日，一位程序员用一万个比特币买了1个披萨，那个披萨当时是25美金，相当于400BTC=1USD，2017年12月17日，比特币的最高价格是19873美元，比特币市值达到3300多亿美元。比特币的出现标志着人们的财产不可侵犯、不可冻结、不可追踪这样一个状态是可能的。

　　接下来一系列的数字货币出现了，2018年数字货币达到了历史高点——8300亿美元，相当于荷兰、沙特这样国家的GDP，是全球前20国家的财富量。在比特币的世界中，中国人可能是最勤奋的矿工。比特币等数字货币的出现告诉我们，这样一个财富的标识和财富的表达已经不是星星之火，已经成了燎原之势，数字货币已经成为业界的一个共识。

　　这样一个共识今年6月出现了一个新的高峰，Facbook等机构推出了一个《Libra白皮书》，国内把它译为“天秤币”。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套简单的、无国界的货币和为数十亿人服务的金融基础设施，努力打造一个新的去中心化区块链、一种低波动性加密货币和一个智能合约平台的计划，以期为负责任的金融服务创新开创新的机遇。它建立在安全、可扩展和可靠的区块链基础上，它以赋予其内在价值的资产储备为后盾，它由独立的Libra协会治理，该协会的任务是促进金融生态系统的发展。Libra的出现引发了包括美国国会、各个国家的中央银行以及金融机构、科技机构的大震荡、大讨论，可以说是朝野震荡。当然这件事情最后的现实会怎么样，我们拭目以待，但是它标志着数字经济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这应该是无疑的。

　　二、中美博弈的科技“主战场”

　　我们大家都知道中国的移动通讯都是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的大哥大（1G），接下来是2G、3G、4G。5G马上就要出现了。1G当时只是模拟电话（模拟信号），以诺基亚为代表的2G就变为数字语音了，从1G到3G，移动网和电信网是独立的，到3G时还不是完整的数字网络，从4G开始两网开始深度融合，而5G是解决了万物互联。第一代互联网解决了机器与机器的链接，连接终端在5-10亿；第二代互联网解决了机器与人的链接，连接终端在30-50亿；第三代互联网解决了万物互联，连接终端在五百万亿级。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今后所有的物体都会有传感器进行连接，最终会万物互联。当然移动网络、电信网络也会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网络的架构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从1G开始中国一直处在跟跑的状态，数字经济起步的时候中国还在进行“文化大革命”。中国发现自身的不足之后迅速跟跑，并在3G、4G开始并跑，与欧美的差距在接近，在3G的时候欧美还是一直在领先，业界评估美国大概领先中国5年，在4G的时候，美国领先中国3年左右，业务和应用也领先于中国，诞生了Google、Facebook、亚马逊、奶飞等一批领先世界的互联网巨头。中国在跟跑的过程中产生了百度、腾讯、阿里、京东、今日头条等，尽管它们的商业模式不是原创，但受益于中国庞大的移动互联网民基数以及巨大的市场，发展势头良好，用户规模及业务体验、功能正在超越Google、Facebook、亚马逊、Uber。

　　进入4G时代，中国的一些独特优势开始发挥作用，这些优势甚至构筑在原来我们很多的劣势上，比如中国的商业业态、通讯产业、金融服务水平等等，恰恰因为这些落差导致了中国没有包袱，导致中国在4G的网络支持下进行了一系列的创新。大家回想一下，网络购物是在一个什么环境下、什么状态下突然迸发出来了？互联网把无数个商家和客户连接在了一起，但是互联网刚刚卖东西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阿里的一个创举改变了这个局面，就是无条件退货、货到付款、不满意退款，就是这一个制度创新改变了网络购物，当然还有物流网络、快递小哥的功劳。另外一个创新是支付的可信与安全，标志性事件大概就是2014年的春节抢红包，让人们知道手机还有这个功能，中国的移动支付遥遥领先其他国家。当然这些创新业务的发展是移动网络的支撑，也就是基站的建设。据公开数据报道，中国每10000人拥有超过14个无线蜂窝基站，而美国只有4.7个。中国每100平方英里有超过50个站点，而美国只有4个。当然这里有国情的原因，美国地广人稀。有体制的原因，美国的运营商都是市场化企业，不挣钱不干。中国的运营商都是国有企业，挣不挣钱都得干，包括珠峰上都有基站，这在美国想都不敢想。

　　5G时代到来了，人们都说2019年是5G元年，中国一系列城市开始5G试点。不同于1G到3G的落后，5G中国与世界同步，将建成全球领先的5G网络，这个网络可能是全球最大、覆盖面最广、性能和体验最好、建设成本领先的网络。说到5G网络，美国纠结的除了刚才讲到的人口密度、体制问题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纠结的事。5G频段由两个频段组成，一个是中低频段、也就是3GHz-4GHz之间，业界称为Sub-6,在这个频段上中国正在发力，华为都是以这个为侧重点，但是这个频段在美国是军用频段，所以美国原来就没准备，只好把5G直接跳到了毫米波频段，20GHz-30GHz,这与4G对接和产业难度明显加大，打压华为也有这样一个原因。美国举全国之力打压华为，这在人类商业史上没出现过，一个大国用全国力量打击另一个大国的一家公司，这也说明美国人真的急了。它在中低频段发不上力，中国形成了自己的优势，形成了突破，当然我们的基础设施建设也会远远的超越美国。

　　5G标准基本专利及标准提案数量，中国领先。截至2019年4月，5G基本专利数量（排名前十），中国系厂家（华为+中兴+大唐）合计3307族，美国系（高通+英特尔）合计1397族，中国是美国的 2.36 倍。在3GPP 5G标准提案数量上（排名前十）：中国系厂家（华为+中兴+大唐+中国移动）合计15770个，美国系厂家（高通+英特尔）合计4908个，中国是美国的 3.21 倍。

　　5G时代业务和应用创新中国可能实现超越，并抓住第四次工业革命机遇

　　中国构建在全球领先5G网络基础上的业务应用和创新，将可能实现超越，在中国5G时代有可能诞生一批超越Google、Fackbook、亚马逊的伟大公司。中国在基本专利及标准提案上也领先全球，并且由于5G与垂直行业深度融合带来的机遇，第四次工业革命机遇有可能被中国抓住，实现赶超。当然到今天为止，5G的规模化应用场景还没有进入我们的视野，或者说我们还无法想象，这只能说贫穷限制想象，什么是5G时代的网络购物模式？什么是5G时代的抢红包？我们无法想象。

　　当然，我们看到中国在5G的机会和可能性的时候，看到5G中国在网络基础设施、基本专利、标准提案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的同时，也必须看到在产业链中中国仍然有很多困难和差距。5G产业链分为上中下游，下游是业务及应用，中游是设备、终端制造及网络运营，上游是基础的芯片、元器件、零部件、核心软件（操作系统、数据库软件等）、工具（例如EDA），中国在下游及中游和美国差距不大，或者说我们的优势还大一点，但是在上游依然差距很大，包括一些核心芯片、元器件、软件及工具等。在产业链上游几乎没有中国的企业，这也就导致了这次美国企业对中兴华为断供引起这么大的震荡。在5G通信基站系统的主要芯片、元器件制造领域，中国只在光模块、时钟、放大管、双工器、天线等零部件有所涉及，其它大部分核心零部件都掌握在美国企业控制。

　　我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比较冷静的看待这样一个发展机遇，如何补齐短板不受制于人，这是接下来中国科技界、教育界，包括工大人该关注、该思考的问题。芯片的短板还包括、人才、料、设计工艺、关键工艺制造设备，芯片的核心材料基本由日本厂家控制，设计工艺基本由美国和日本公司控制。

　　当然在很多场景应用上中国有很多优势，但也有很多挑战，很多场景的垂直行业碎片化、多样化、商业模式的复杂难度都非常大。中国有协同的优势也有协同的难度，新业务、新应用、新业态需要垂直行业、运营商、政府把网络、设备、终端、芯片等各方协调起来更加紧密的合作。

　　在5G产业上前景非常广阔，但是难度和卡脖子的地方也很明显。5G很可能在自动驾驶、智能工业制造、电力能源、医疗、VR、AR、无人机等行业产生革命性的影响。但具体在哪个场景有所突破，现在只能说还看不很清楚。5G以及与IOT相关的产业规模大约在8-10万亿美金，一个巨大的市场，中国处在起飞前夜，有可能是领跑者，当然也有可能被人绊倒。如何集中精力、凝神静气，真正实现突破和飞越是大家的任务。

　　三、重新定义数字经济

　　数字经济被人们描述成受IT技术支撑的经济活动。奇点包括硬件、制造、软件、信息服务、通信，这个领域全球大约在4万亿美金当量。核心是数字部分，包括信息技术、信息与通信技术。狭义的范畴包括数字服务、平台经济、分享型经济、零工经济。广义的范畴包括电子商务、工业4.0、精准农业、算法经济，支撑技术是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等。

　　数字经济对当代经济社会生活的影响包括：1）新基建。原来人们话语中的基建就是所谓的公路、铁路、高铁、高速公路、港口、桥梁、涵洞、隧道等，现在的基建是互联网、应用互联网、空天互联网、卫星、导航、定位、遥感、关口站、基站、接收器等基于数字经济的新基建。2）几乎改变了所有产业，我们身边的衣食住行几乎全都因为数字经济而发生了变化。3）支撑全球GDP增长50%的贡献率。4）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就业。5）改变了国际贸易。6）改变了金融体系。

　　世界主要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指数

　　2018年9月18日，阿里研究院和毕马威联合发布了《2018全球数字经济发展指数》。该发展指数覆盖150个国家和地区，通过数字基础设施、数字消费者、数字产业生态、数字公共服务、数字科研五大维度，刻画数字经济的水平、结构与发展路径。美国、中国、英国、韩国、瑞典、挪威、日本、丹麦、新加坡、荷兰，分列2018全球数字经济发展指数前十名。

　　2018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1.3万亿元，按可比口径计算，名义增长20.9%，占GDP比重为34.8%。

　　四、数字经济的思考

　　数字经济的技术理论基础一是香农定理，香农告诉了我们信息的度量、传输的基本原则和规律；二是摩尔定律，它告诉我们每隔18个月，芯片中的元器件的集成数将增加一倍，速度提高一倍，成本可能降低一半；三是梅特卡夫定率，讲的是网络的价值与用户数的平方成正比。

　　我们站在经济学的角度去观察思考数字经济给人们带来的变化。经济学是关于资源配置与优化的一门学科，过去的经济学都是基于实体的思考，而数字经济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它在经济学中的逻辑与表征实际发生了很大的差异。比如实物，我有一杯水，我喝了你就没有了，这就是实物的唯一性，或者叫不可分享性。我们放到数字世界中来，一个信息我看到了，我得到了它的收益，而后你也看到了，也知道了，我受损了吗？没有。不可分享与可分享，不可复用与可复用。在实体世界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叫做效用可叠加，人们用抛石机抛石头上去打石墙，第一个抛上去砸一坑，第二个、第三个抛上去砸出更大的坑，效用可叠加。当然经济学后来又告诉我们边际效应递减。

　　我们看看数字世界。我告诉了你们这一件事，再告诉你们第二遍有意义吗？没有。信息重复无效，除非正交。信息经济的价值逻辑和实体经济的逻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实体经济中供求均衡只有价格和销量决定。但在今天很多商品和服务的供求与信息有很大关系，比如医疗、金融等，商家与消费者存在巨大信息差距。这可能催生“个人信息助理”来帮助消费者。

　　信息世界中一个国家、企业、个人的生产力又怎么体现？一个企业的信息能力可能包括它的数据、算力、算法。包括个人的生产能力，掌握了很大的信息量导致了与另外一个人的很大差别。

　　区块链去中心化的结构可能改变生产关系。

　　数字经济在我们身边有几个很明显的现象。

　　粉丝经济

　　粉丝经济泛指架构在粉丝和被关注者关系之上的经营性创收行为， 是一种通过提升用户黏性并以口碑营销形式获取经济利益与社会效益的商业运作模式。商家借助一定的平台， 通过某个兴趣点聚集朋友圈、 粉丝圈， 给粉丝用户提供多样化、 个性化的商品和服务， 最终转化成消费，实现盈利。

　　共享经济

　　一般是指以获得一定报酬为主要目的，基于陌生人且存在物品使用权暂时转移的一种新的经济模式。其本质是整合线下的闲散物品、劳动力、教育医疗资源。有的也说共享经济是人们公平享有社会资源，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付出和受益，共同获得经济红利。此种共享更多的是通过互联网作为媒介来实现的。

　　过往经济学的理论——产权经济学，它是把一个物的权益作为一个整体来处理的，后来产权理论告诉我们一个物的产权是可以分解成若干个单项权利的，占有权、使用权、支配权、收益权一项一项的使用，不要占有权，只要使用权就可以了，对某一消费者的某一时段而言使用比占有更重要，这是共享经济的理论基础。

　　校友经济

　　是指在校友的社会活动中以母校为核心，通过母校与校友、校友与校友、母校与社会之间所产生的物质、文化、人才等方面的交流，给母校、校友以及社会带来客观收益的经济活动。它以母校和校友为载体，目的是通过校友与母校之间天然的纽带，长期不断循环推动相关经济活动的发展。

　　我是工大北京校友会的会长，我对校友经济比较感兴趣，也在观察与思考。现代社会基本都是生人经济，广泛的进行着商业活动和合作，但是有一组人恰好是校友，校友的好处就是传输信息的带宽比较宽，互信息大，这里面就产生了很大的经济效用。人们都说校友取得信任的成本最低，当然失信的成本也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