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铮：财务数字化转型与价值创造

　　导读

　　全球化数据争霸战是当今全新的挑战，当商业的逻辑与本质不断发生变化，财务工作如何由过去的传统的后视镜财务、仪表盘财务，向创造价值的导航仪财务去努力，这是财务转型的目的，也是卓越财务领导人在数字化转型中的核心价值。在产业互联网下财务管理新世界——2020CFO研讨会杭州站上，上海财经大学会计与财务研究院院长、中国会计学会副会长孙铮教授分享了他的洞见，希望对您理解财务数字化转型与价值创造有所启发。

　　我非常欣赏《金蝶智能财务白皮书》里面一句话，共商、共建、共享，我把它称之为“三共”主义。接着“共享”的话题，我跟大家分享一个主题——财务数字化转型与价值创造。

　　新时期下全球商业加速变革

　　这半年我们遇到了太多的挑战。第一个挑战是新冠肺炎，第二个挑战是资本市场对我们财务人挑战很大。资本市场能否经受住人类前所未有的一种灾难，全球新冠病毒肆虐，资本市场遭遇黑色星期一，美股触发熔断，三大指数分别超跌7%，血染华尔街，黑天鹅与灰犀牛不期而遇。

　　2019年我们把中国的最强的十个行业跟美国最强的十个行业进行比较的时候，我们发现整个金融板块是最创造财富的，其他板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经济学里面有一个普通的道理，当一个行业可以超常规地“创造”巨大财富的时候，当财富长期或过度地集中在某一个行业的时候，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这对于实体经济、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而言，这种现象值得警惕。

　　民企的代表、福耀玻璃创始人曹德旺先生，去年3月份接受媒体的采访时告诫企业家，“寒冬将至，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2008年，我参与了安永国际会计公司评选中国大陆的杰出企业家，从160位优秀企业家当中挑选出10名，投票表决并列最终诞生12名优秀企业家。曹德旺票数最多排第一，第二是安踏的丁世忠。里面还有做房地产的潘石屹，办教育的俞敏洪。看看这12个优秀的企业家里面有没有互联网公司的？2008年其实至少有一家，就是排第三的携程创始人，携程当时是一个从事旅游行业的互联网公司。

　　这里要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十二年后的今天这些杰出的企业家现在还剩下几个？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这12家杰出的企业它们市值加起来抵不上BAT？这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空谈、空喊误国，实业救国。

　　尽管商业银行也好，或者金融企业也好，表面上看起来创造了众多的财富，但是从你的今天我就看得到你的明天。过去的所有商业银行谈的问题全部是以网点论英雄，如果以网点论英雄的话，最大的商业银行是邮政储蓄银行，只要办一个邮政所便产生了一个网点，这样的布点规模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那么在数字化时代这有意义吗？

　　2013年埃森哲的预测报告里写到，2020年美国的商业银行将失去35%的市场份额，1/4的商业银行将消失。《失控》这本书的作者凯文·凯利2014年讲到，20年以后传统商业银行全部消失。2015年我邀请时任工商银行总行的董事长姜建清先生在上海外滩一号举办金融家论坛。我分享了埃森哲的报告以及凯文·凯利的挑战性的话，结果姜董事长一上来就说不需要20年。他分享了两组数字，第一组数字是2015年工行80%的业务通过网上电子银行办理，美国商业银行在当时只达到70%，工行1/3的客户是通过网上办理业务的，网上手机银行客户超过PC银行客户67%。第二组数字是与财务有关的，工行全国有17000家分支网点，9万多台ATM机，100万多台POS机等线下物理化装备齐全，但其价值安在？是继续进行折旧，还是按公允价值重新估值？姜董事长的这一番话，直击了传统会计的确认、计量与报告之软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传统财务的弊端，当商业银行的传统业务、制度基础业务等迅速集成至APP中去、改变了以往的端口业务的时候，传统业务场景下的资源（网点、ATM机、POS机等）能够带来未来经济利益的能力还剩下多少呢？

　　财报的五大困局

　　所以，财报的困局现在非常明显。国际会计准则理事会主席Hans Hoogervorst先生在最近三年巡回演讲中都提到一个主题是财务报告现在遇到五项挑战。其中有两项挑战分别是：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可持续性报告。如果按照金蝶的“三共主义”，可持续性报告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报告。现在数字化里面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从大数据原理来讲，我们财务处理的数据只占10%左右，还有90%的数字是闲置的，处在休眠状态。因为以财务报表为核心的数据是结构化数据，很多数据是和业务有关的非结构化数据，当我们提出业财融合的时候，最困难的是我们不理解那些非结构化的数据对决策所产生的影响。

　　另外企业很多的投入并不在表内反映，都在表外反映，但这些投入恰恰是一种价值动因，与价值创造息息相关。例如，无形资源方面的投入，统计现象显示，从1995年开始（互联网时代的开启），公司的市场价值不是取决于它拥有多少有形资产，而是取决于拥有多少无形资产，或者取决于在无形资源方面投入多少。我们归纳一下大概无形资源方面投入对创造价值的影响有六个方面。第一，投资于构建关系（如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第二，投资于研发；第三，投资于品牌建设；第四，投资于系统再造、平台建设、制度创新；第五，投资于组织资本、数字资本和人力资本，最后，投资于商业生态。其中有些投入在经济学中称之为“专有资产”Specific assets或“专有投资”Specific investments。无形资源投入的作用日益显著，传统的以有形资产为标的物的资本驱动模式难以继续，对企业风险的评估以及估值、价值判断必须重新加以量化，重新构建会计规范刻不容缓。

　　从2013年开始，会计执业界开始注意可持续性报告问题。最近，英国会计准则委员会FRC两次发布了研究报告——《商业模式》，里面提到欧盟的上市公司，年报披露里面越来越多的是和商业模式有关的信息，而不仅仅是财务信息。报告指出，投资者利用财务报告中关于商业模式的信息，建立或调整对报告主体的估值模型，进行同行业比对，确认报告主体发展战略；投资者希望财务报告中商业模式的披露，能够反映企业在价值链中的位置，竞争优势，关键经营收入和主要盈利动因等信息。

　　两年前，德勤发布第四张报表的研究报告，这张报表的要素是四个：用户、产品、渠道、财务。这张报表是数字化时代关于企业价值创造的一种报告形式。传统的三张财务报表必须严格遵循会计准则，但是除了会计准则以外，数字化过程中能够反映创造价值的部分，不得不在第四张报表里面反应。它的数据来源不仅是企业内部的数据，还要适当吸取市场第三方数据，用第三方数据来佐证企业有没有创造价值的能力，企业的财务信息系统里面有没有这种功能？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第四张报表已经在我国的一些企业试行。

　　传统的会计习惯于把财务会计和管理会计分开，认为财务会计是对外的，管理会计是对内的，第四张报表的出现，没有用对内、对外一说来区分会计，管理会计信息在第四张报表中处处体现。第四张报表的出现，挑战了传统会计的分类，给企业的可持续报告提供了新路径，目的是满足数字化时代用户的信息需求。

　　财务数字化转型与价值创造

　　数字化对财务工作带来了哪些挑战呢？第一，财务数据与非财务数据。第二，结构化数据与非结构化数据。第三，平面报表与数据可视化。第四，企业内部的投融资、会计核算、资产管理、内控内审，越来越多的与区块链挂钩。最后，物联网和成本精准。成本精准性不再是按照工业3.0的那种概念去计算，去归纳它的成本，是按照工业4.0那种方式，这种精准度颠覆了传统的泰勒制下的制造成本制度。

　　数字化转型给财务带来的是功能变化，随着智能化的提升，重复任务在减少，财务这支队伍的职业特性将来会由程序操作型转变成为专家咨询型，由重复性工作转型成为创造价值的工作。将来的财务部门不仅仅是财会人员扎堆的地方，必须组成一个新的团队叫AI+A，简称AIA，AI是人工智能，后面的A叫会计师，传统的财会人员要习惯于和数据分析师、计算专家、软件工程师等组成团队，这具有很大的挑战性。

　　一年以前，国际特许管理会计师协会做了一个新的调研，分享了面向未来，管理会计师的能力框架是什么？其他四个专业技能，如技术技能、商务技能、领导技能和人际技能，我们传统的财务人员多少是具备的，大学的教学体系好像也在这方面做了些改革。但是我们最缺的一个核心部分是数字技能。比如说信息与数字素养、数字内容创造、数字问题解决、数据策略与规划、数据分析、数据可视化等，里面很重要的就是数据沟通，怎么样用数据沟通？我们现在会计实务中采用的借贷复式记账法作为一种算法，以及这个算法背后的一种国际商业语言沿袭了多少年，这个记账法在1300年威尼斯商人做生意时开始流行起来，Luca Pacioli在其《算数、几何和比例》数学著作中，用数学原理把借贷复式记账法作为一种算法归纳和总结清楚了。这本著作里面有一句话，一个人没有把借方和贷方搞清楚的话，晚上是不能安然入睡的。若用中国话来解释，“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报表轧平，天下太平”。数字化时代的发展，这种沿用至今算法和语言，还能走多远呢？还能太平多久呢？

　　现在的会计是随着产业革命而发展成长的，产业革命产生之前，出现了借贷记账法，产业革命之后，用的是复杂的账户体系来编制财务报表，然后，工业2.0出现了，产生了标准成本制度，产生了预算管理，现在演变成了风险导向的内控，然后用ERP把所有孤立的会计软件全部消灭掉，由孤岛式的财务软件变成一体化财务软件。现在，ERP和供应链管理系统SCM和客户资源管理系统CRM一旦整合在一起，我们发现需要构建平台了；这个平台有时候称之为中台、共享服务等。工业4.0以后我们怎么办？会不会出现账本2.0版，借贷记账法是账本1.0，接下来账本2.0要涉及人工智能（A）、区块链（B）、云计算（C）、大数据（D）了。

　　全球化的数据竞争态势已经出现了。我希望我们的财务工作由过去的传统的后视镜财务、仪表盘财务，向创造价值的导航仪财务去努力，这是我们转型的目的。

　　最后分享几句话，第一，所谓卓越财务不纠结自己是否存在，而在乎自己如何存在。第二，卓越财务能够讲清楚复杂数据背后的真正故事以及未来的价值意义。第三，卓越财务在坚守契约精神的同时，能够将科技赋能集成到自己的工作当中去。最后，卓越财务的领导人在多维度的格局当中持续导航商业创新，不断升级价值创造。

　　会计界的老祖宗大禹大概是有文字记载的中国会计创始人，在此，我赋诗一首，以表敬意：上古禹治水，会稽立德功；算计带算盘，春夏与秋冬；而今智能化，账表无影踪；月朦胧鸟朦胧，财务在云中。